赠李白天宝四载鲁郡作

秋来相顾尚飘蓬[1]

未就丹砂愧葛洪[2]

痛饮狂歌空度日,  

飞扬跋扈为谁雄[3]

〔注释〕

[1]相顾:相互看望。飘蓬:飘扬不定的蓬草。蓬是一种草本植物,秋后枯槁,连根随风飘扬。用以比喻两人的行踪和身世。

[2]就:成就。丹砂:一种矿物,又名朱砂,是古代道士炼丹的主要原料。葛洪:字稚川,东晋时炼丹求仙的著名人物,著有《抱朴子》。

[3]飞扬跋(拔bá)扈(户hù):狂放不羁,毫无顾忌。与《后汉书•梁冀传》“此跋扈将军也”及《北史•齐高帝纪》“(侯景)常有飞扬跋扈志”意义不同,有轻重之别。词源虽自此出,但杜甫不会以梁冀、侯景比李白和自己。

〔说明〕

这诗的题目是《赠李白》,但内容却说的是李白和杜甫自己。(赠人诗,有的是在当时并没有题目,后来编集时才加上去)以“相顾”二字为关键,直贯全首。李白好神仙之说,崇信道教,曾受“道箓”成为道士;杜甫也专诚访问过道士华盖君,且以“苦乏大药资”,不能炼丹成道为憾。二人都是道教信徒,但都无成就,因此愧对葛洪。但诗意还是以丹砂未就来比喻政治上的事业无成。这时杜甫只有三十四岁,李白亦不过四十五岁,均在盛年,虽遭受挫折,但仍望得到重用,因此第三句的“空度日”,便显示了玩忽岁月,百无聊赖的情绪,笫四句的“为谁雄”更隐含有知音无人,用武无地的愤慨。李白固然是以嗜酒着称,而且任侠击剑,甚至杀人,杜甫又何尝不是飞扬跋扈的酒人。“性豪业嗜酒,嫉恶怀刚肠……饮酣视八极,俗物多茫茫”,(《壮游》)“欲填沟壑惟疏放,自笑狂夫老更狂”,(《狂夫》)这些自我写照,足证他目空一切,与世相忤,和李白并无二样。两人性情相同,因将自己也写在诗内,可谓知已知彼,莫逆于心。这诗将两人失意的心事,蕴结于二十八字之中,意思何等沉痛,笔力何等概括!和他最后一首七绝《江南逢季龟年》参看,充分表达了作者壮年时代和晚年时代两种不同的感慨,曲尽当时心事,成为杜甫绝句一始一终的两首绝作。这诗在写作方面,亦有特点:仇兆鳌在《杜诗详注》上说:“下截似对非对,‘痛饮’对‘狂歌’,‘飞扬’对‘跋扈’,此句中自对法也。‘空度日’对‘为谁雄’,两句又互相对。语平意侧,方见流动之致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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